是的,我送了领导一头羊。
但这事,真的说来话长。
故事还得从新年假期开始说起,在此之前我已经有两年没能回家过年了,所以今年的团聚,可以说是全家翘首以盼。接连不断上门拜访的亲戚,都重点关怀了我这个北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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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快,亲朋好友的嘘寒问暖就从年龄、恋爱情况问到了工作细节。
尽管我糊弄客户那一套打哈哈的八卦拳用起来已经愈发娴熟,却还是被他们认定:“这孩子老这么支支吾吾,顾左右而言他,怕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?”。
紧接着,由体制内的大姑牵头,带上做生意的三叔、曾是单位领导的远房二大爷和我爸妈连夜成立专项小组,观察我这些天的异常举动并给出具有老一辈智慧的专项赋能方案。
总之,从我日益上涨的发际线、略显暗沉的巧克力色黑眼圈,以及时不时被工作消息裹挟、不得不打开电脑处理下紧急消息的种种表现中推断,他们认为我这几年在公司里不受待见。
于是,他们得出了一个重要结论:该给领导送点东西了。
当晚,妈妈就来问我逢年过节、大节小庆有没有给领导送过礼物,在得到否定答案后,她眼里的光灭了又亮,语气里满是恍然大悟,“你在人手底下干活,怎么能不懂这个呢?”
尽管我一再和家人解释,现代的职场早已不需要这些虚头巴脑的事。
逢年过节是公司要给员工礼物,老板还要给员工发红包图个喜气。甚至现在的职场都不需要怎么看领导的脸色,年纪更小一点的同事们一个不开心还会用实际行动整顿职场,给领导脸色。
像我这样勤勤恳恳、按时完成工作,从不给领导搞事的人,已经算很不错了。
眼见我油盐不进又说不过我,老妈搬来了她的智囊团来劝谏。
大姑说,“我们也是为了你好,吃人嘴短,拿人手软,逢年过节送点特产这是人情世故。送太贵的东西当然不行,但是你上班了就是成年人了,得学着有点分寸,不能像个木头。”
三叔说,“你说领导平时还会给你们送点小礼物,你这孩子怎么不看看眼色呢,你找机会还礼啊,这一来一回有了便利,你这工作不是直接飞起!”
妈妈说,“你可以不送,但你能挡住别人不送吗?你怎么知道你们部门的同事私下没给领导送礼?我知道你们小年轻排斥这些东西,但这恰恰是你要学的。”
二大爷说,“你也不用尴尬,就跟领导说亲戚给带了点羊肉回来,你这嘴尝不出好坏,让他帮忙看看味道对不对呗。”
返程前,妈妈张罗着要给领导准备特产带回去,还是被我以返程路上不方便带东西为由搪塞了过去。
结果万万没想到,我依旧在节后连干了7天的周末早晨,收到了我的家乡特产快递——一头羊,一整头羊。
这么一个大快递堵在我的合租屋门口,进出都有点不方便,搬也搬不动。更糟的是这玩意儿是生鲜必须要尽快处理,但很显然我和室友的公用冰箱也承载不了一整头羊的压力。
室友拍了拍我的肩膀:“这是个狠活,你没有退路了。”又看了看手机时钟,语重心长:“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,抓紧给领导送去吧。”
第一次给领导送礼,一下子让我这个社恐犯了难。而且我和朋友们都对整体流程都不够清晰,只能临时抱佛脚,现场搜送礼攻略帖。学了好几个小时才发现,送礼居然还有方法论,光是礼物的甄选、送礼的时机、送礼的角色就能整出不少选题,洋洋洒洒录它个系列教程出来。
教程说,送礼要提前周知,不能让当事人感到突兀。
于是我思考再三,小心翼翼给领导发去了信息,“哥,我妈非让我带点特产给你,本来我已经挡下了,没想到今天快递到了。”我眼见着对话框那头“正在输入中”几个大字疯狂闪现,愣是五分钟没等到回复。
又过了一会,收到领导的消息,“谢谢阿姨的心意,是什么特产啊”,眼见有戏我立马回复“是羊,一头羊。”
紧接着领导的视频就打了过来,我立马给他看了看快递的体积,眼见着他的表情从欣喜到懵逼。
立马跟我坦白,这也是他第一回收到下属的特产礼物。刚刚没回复的时间,是忙着去百度下属送过年特产该怎么回复,看了看攻略感觉所有回复都不像自己的处事风格,但转念想年货特产嘛,顶多是草莓还是蘑菇干货什么的,还能有啥。
结果没想到居然是一头羊!一整头羊!理智告诉他该拒绝,但还是没压抑住心中的好奇:一只内蒙全羊到底能有多大?
冷静下来后,领导沉吟片刻,“小徐啊,我有点担心收这个特产算收受贿赂,你不会是要把我送进局子里去吧。
我只好一五一十交代:“领导这个特产你必须得收下,因为我家冰箱它真的装不下,而且这个箱子太沉了,我和室友根本搬不动...”
于是,在连上了7天班的周六上午,领导被迫加班驱车来我家认领他的大礼,结果发现这个箱子甚至放不进他那小车的后备箱。无奈之下,我只能叫了个货拉拉,让领导开着车护送货拉拉接羊回家。
而那天下午,我们也就这只羊的处理方法达成一致。因为老板家里也没有能装下这头羊的冰箱,我们决定由老板带回家后找上门厨师处理,临时叫上全部门同事去老板家一起吃个全羊宴。
晚上觥筹交错间,喝得有点多的领导走到我的身边,悄声说,“待会走的时候,带上你嫂子家的特产海参礼盒寄给阿姨,让她放心。咱们公司都是实在人,不整这些虚的。以后好好干活,少给我写几个bug,让我多省点心,不比送礼实在多了?”
就这样,我的人生初体验——给领导送礼就这样像闹剧一般结束了。
作者 | 徐小妙
责编 | 王十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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